活 着

 

吴作云

 

夏日傍晚，吃过晚饭，和女儿一家走出家门，享受着炎炎烈日后难得的清凉。

忽然，右耳一阵轰鸣，有东西在耳道内乱窜，是耳朵里进了小飞虫，女儿着急地要陪我去医院。我却让女儿打开手机里的手电筒，女儿也明白了。“趋光性”，我是要她利用虫子的趋光性把飞虫吸引出来。

女儿打开了手电筒，让光线对准了耳道，那正在躁动不安找不到出路的小虫子，顺着光线飞出了黑暗，我的耳朵也恢复了宁静。

趋光性，是很多飞虫都具有的特性，它们喜欢光明，不惜飞蛾扑火，可有时候，在奔向光明的时候，却一个不小心便坠入黑暗的深渊。我们有时候也一样，怀着一颗奔向光明的心，却在不知不觉间跌入万丈深渊中不能自拔。

有人说，世上没有绝对的黑暗，我们可以在最角落的地方看到一线光明，同样地，世上也没有绝对的光明，无论我们身处何等光明中，在我们身后目之所不及之处，总会有一团影子紧紧地跟随。所以，身处黑暗中的我们，要善于找到一线光明，而身在光明中的我们，也要时刻警醒，黑暗也在如影随形。

习习的风，带来舒适的惬意，思绪也信马由缰地回忆起多年前的一件事。

那时候，我们的城市没有像现在这般干净整洁，路边的绿化带也不像现在这样生机盎然，路旁小店里的杂物随处可见，市容市貌比现在要随意许多。

记得我家楼下十字路口东南角的人行道上，撑着一个由彩条塑料布搭起的蓬子，里面住着一对收废品的夫妻。妻子好像有点轻度的精神障碍，清醒时和常人无异，发作时会对着虚无之处大嚷大叫，说着我们听不懂的话语和道理，仿佛那虚无之处真的有人正在和她吵架似的。

他们的生活困顿拮据，过着每天收废品，整理分类废品，再卖废品的生活。吃在废品中，睡在废品中，灰头土脸破衣烂衫。当他们蹲在废品堆里工作时，人们便难以将他们和废品分开。

见他们生活不易，有时候我会将在外面吃饭时所剩的饭菜打包送给他们，还客气地对他们说：“如果你们不嫌弃，就留下来热一热吃。”他们总是满口应承：“不嫌弃，不嫌弃。”次数多了，客气也省了，有时候会直接把饭菜递给他们说：“剩了点饭菜，你们拿去吃吧。”他们也会一边道谢一边接过饭菜。

偶然一次，我发现在他们蓬子的前面摆着一盆花，那花粉粉的、嫩嫩的，开得正旺，在一堆破烂的映衬下，格外地突兀，画面极不协调。我驻足打量那花，花枝掩映下有些断枝，断枝的断口锋利，有的断口处还被连带着撕扯掉了部分枝条的皮。

那女子见我在看花，便过来解释：“别人扔的，我在垃圾桶里捡的。刚捡回来时，都没几片叶子了。”我便随口夸她养得。她又对我说：“你要吧！要就端。我这里都是垃圾，不配花的。”

我拒绝了，告诉她：“还是放在这里好，这里走路的人多，看到的人也多。”

她有些骄傲地说：“是啊！好多人夸它漂亮呢。”

事情已经过去好多年了，很多事情也已淡忘，唯有那花的模样在脑海中依旧美丽清晰。

无论生活如何待我，只要心中有花，灵魂就不算贫瘠。